哲學家的故事



來談談我的一個朋友,我和他是在網路認識的,他是越南出生,定居台灣,為人正派,最愛藝術。他喜愛獨處,沉默寡言,但遇到真心朋友就會出口成章,說個不停,每次見面他都對我說一大堆人生哲理,我戲稱他為哲學家,更給他一個綽號為「哲學家」。事實上,他的確是一位才華出眾、悟性極高、思維能力極強的人。

我們志趣相投,天生愛畫,我學人像素描,他擅長傳統國畫,技藝精湛,無師自通。他的作品曾展示在國父紀念館裡的中山畫廊。

他很喜歡跟我分享人生經驗,而我又喜歡寫文章,因此經對方細說後,就把他的故事編寫出來,故事並沒有什麼曲折離奇,純粹是一個少年從越南移民來到台灣的種種心情而已,其實我也很喜歡台灣,雖然沒有來過,有緣一定會來,最想到淡水老街逛逛,以下是他的小小故事:

八十年代,他出生在越南第八郡木屋區,一個民風純樸的巷子裡。家境清貧,有一個家姐,父母在家以手工印模為業,賺取微薄收入。

他天生體弱多病,四歲才開始説話。

歲時與家姐二人在對面巷玩踢足球遊戲,意外頭撞窗門角,血流滿面,血液把白衫染紅了,慌張的父母只用了一塊「金狗毛」止血了事,那是個醫療缺乏的年代。

又有一次,吃飯鯁到魚骨,魚骨豎卡在喉嚨無法閉口,驚動鄰居,最後父母用手電筒與鑷子把魚骨拔出來。人生酬業,業報一到連吃個飯都會出事,防不勝防。

童年很少出街,每逢下雨天,就會持小容器伸手往窗外接雨水。

最愛吃三邊餅,甜甜爽口。

踩到煙頭,不穿鞋的孩子。

報名在「世界學校」上課。

教書節贈送老師一塊香皂。

滿街都是無家可歸的乞丐。

自由村探親被蜜蜂叮耳朵。

廣肇醫院籠中𤠣子很可愛。

每逢佳節一家大小遊樂園。

年年收到外國香噴噴賀卡。

最高興的莫過於收到郵包。

簡陋的小木屋最貴重的東西就是一部小電視,天生同情心重,看著電視播放哀怨的越語話劇就會悶悶不樂,有次還忍不住大哭起來,父母問他怎麼了,他假裝討零錢不成,小孩沒說謊技巧更騙不了父母,追問下去才知道原來是受到電視節目影響心情。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家父時時哼唱的浪子心聲。

九歲那年,收到外匯,小木屋搖身一變成為華麗的三層「石屎樓」。記得在建屋初步打地椿時,地底意外發現一條巨黃鱔,金黃色的,建築工人把牠捉起放進桶子裡,留待夜晚煮下酒菜食用。這麼大條的黃鱔怎麼會生存在不見陽光的地底下?是正常現象嗎?如果不是因為建屋,黃鱔應該還在無人發現的地底安然無恙,在數難逃!

房屋建築工程三個月時間落成。

傢俬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冷氣,那年代一般平民用不起冷氣,因為電力不足問題。

新屋入伙當天,父母在巷子舉辦了一場到會式入伙宴,設有三十多桌酒席,收到許多親朋戚友的賀禮,有紅包、賀鏡、吉祥畫,什麼年年有餘、一帆風順、馬到成功、金碧輝煌⋯⋯琅琅上口的祝賀詞,還有那十幾個中國進口時鐘,時針每逢整點就會齊齊播音樂,尤其夜深人靜特別動聽,真是一個充滿人情味的時代。

沒有冰箱的鄰居,常常來借冰塊。

沒有電話的鄰居,常常來借電話。

不喜說話,不愛出門的他唯一最大樂趣就是家中的小天台,天台種滿許多植物,有菊花、玫瑰、石榴、葡萄、檸檬、辣椒、潺菜、綠豆、十點花,萬年青⋯⋯又飼料了一群淡水魚,十隻雞仔,記得其中有一隻雞仔不幸從天台跌落樓下,傷了右腳,造成日後走路一拐一拐,成了名副其實的「跛雞」。雞通人情,他常常把牠們帶到樓下,玩起追跑遊戲,牠追他跑,由巷頭追到巷尾。

每朝推開天台門,一群外來鳥兒全被嚇得遠走高飛。

蝴蝶翩翩飛舞。

他喜獨自胡思亂想,仰望天空自問:天上有什麼?世上有沒有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物質有感知嗎?為何我是人而不是一隻貓或一隻蝴蝶?腦海時時浮現一些古怪問題,那年代物質缺乏,資訊與世隔絕,父母是無神論,因此他的思維完全是獨立的。

學會踩單車了。

「明日似在遙遠,世間正在轉,Do you wanna hold me tight⋯⋯」流行歌曲跳舞街。

美國親戚回來,越南首批「越僑」回來,轟動全村,無論去到那裡都很受歡迎,小孩群群圍觀,此刻的「越僑」有如外星美人般,深受注目。親戚帶回許多禮物給他們,有衣服、牙籤、糖果、巧克力、牛肉乾、瑞士刀⋯⋯並給他一架搖控電動玩具車。在一個物質缺乏的年代,外國的東西都是特別香的,即使有錢也很難買得到。

他把親戚所給的越幣零錢全部拿去給街頭殘疾人士。小小年紀,懂得佈施,自發性佈施,無人教導自懂。

第二年,又有另一位親戚回來,這次住在天虹酒店,酒店房間舒適,冷氣涼爽,躺在柔軟的沙發上感覺特別舒服,人生第一次吹冷氣。

安東百貨開幕,全城第一間百貨,人生第一次搭乘手扶電梯,一上一落十分有趣。

夢見自己從高處跌下來,「碰」一聲響,原來是從床上摔落地面,奇怪是夢中感受和物理時間明顯不一樣,夢中感受好像拉長了,還可以感受到那股強烈的旋轉感,而物理時間摔落只在短短一瞬間。

「劈啪劈啪啪啪⋯⋯⋯」過年了!除夕跨年夜,家家戶戶燒炮仗,大家以濕毛巾掩住口鼻上天台,躲避濃煙,隨即天空又見煙花盛放,此種景象,現時已看不到。

大世界廣場舉辦世貿展覽,有許多攤位,挨家挨戶取得一疊印刷精美的名片,這只是外國十分普通的商業名片。

開始出現外帶衛生紙,小小一包珍惜使用。

外帶宵夜,盒子另外計費,免洗時代來臨。

自然記得「執彩票」的日子,每天四點開彩時間,大人手中對輸了的廢紙,是孩童的珍貴玩物,最討厭賭品不佳者,總是把彩票撕爛或捏成一團。

到了十三歲,他仍然沉默寡言,故此在校班上拿了幾年優等獎,同時他在同學眼中是個天才畫家,功課簿所寫的字體比老師還要美,不過讀書方面向來就很差,有一年考試全班四十人排名第三十八,打破紀錄,英文、數學完全不合格,他有學習障礙。

天才與白痴!

夜晚下了一場雨,第二朝停雨,巷子濕地布滿許多不明白灰粉,巷頭至巷尾,宛如雪景,街坊鄰居紛紛出來一探究竟。後來收音機報導是鄰國火山爆發,白灰粉隨著雨水降下,造成難得一見的「白灰奇象」,但報導不詳細,那年代沒有新聞可看。

下雨苦了上班族,苦了門面生意,樂了孩兒,尤其是豪雨,孩兒最愛一窩蜂往街上沖雨水去,他是其中一個,不外出就待在家中看書或畫圖,窗外雨聲滴滴答答響不停,等雨停後爬上天台賞花,花葉沾滿水珠,天氣涼涼爽爽,仰望天空還有微微雨粒灑在臉上,一切感覺正是如此美好,他似乎對下雨情有獨鍾。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學校讀到的詩。

抄歌樂,抄了一本「四大天王」歌簿。

同時喜歡聽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鄧麗君歌曲。

最常騎單車到「藝能」買卡帶、買唱碟。

中午天色昏暗,出現難得一見的日食現象。

天花板上兩隻簷蛇在打架,跌下來嚇了一跳。

買了幾條七色魚在天台飼養。

到隔離巷水溝撈「沙子蟲」回家餵魚。

向鄰居借了個破舊的單邊望遠鏡,天台觀景好去處。

樓下又有小偷了,這次偷單車,被當場逮捕。

父母一時周轉不靈,家中最貴重的錄放影機又得拿去變賣了。

巷口又有人打架了,出去趁趁熱鬧。

又停電了。

十五歲發現自己個子比一般同齡人矮小,缺乏異性緣,亦無幾個朋友,學校紀念冊裡不出十頁,唯一和他友好的是王姓女同學。王女同學生性嗜玩,無心向學,時時到他家借公仔書看。他很愛中文書,家裡書櫃全部是從趙光復書局買回的中港進口書籍,有老夫子、小叮噹、漫畫通信、少年園地、人民畫報等等,十分昂貴。又收藏了好幾百張進口書籤,因為他十分喜愛書籤上所印的插畫、星座、詩詞、哲理,記得人生第一次買的第一張書籤是巨蟹座,他並非巨蟹座,而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西曆生日而隨便挑上這一張,連自己西曆生日都不知道的糊塗少年。

如果人生有如浮雲過,何不隨緣看此生:
如果世間之事難掌握,何不瀟灑過一生。(書籤上的金句)

於家門前擺攤出租公仔書,賺取買書錢。

中秋節賣洋燭,五顏六色一根一根散賣。

春節巷口賣煙花,短短幾天,客似雲來。

最懷念是「寶寶」倉鼠,倉鼠也有人叫洋鼠,或荷蘭豬,他給牠取名寶寶,奇就奇在牠居然聽得懂他叫牠的名字。寶寶食量大,蔬菜為主,放在家中籠子飼養,每天開籠數小時,家門是打開的,但牠從來不會走出門口,細小的身軀不論躱到哪兒去,只要叫聲寶寶,很快就會出現在主人腳下。不但如此,每當放學回家,牠都認得出他的單車聲,立即發出尖叫聲迎接主人回來。有一晩,廚房有一頭小老鼠趴在地上,舉止怪異,原來老鼠被寶寶的尖叫聲嚇傻了,老人家說倉鼠有「治鼠」能力,原來所言非虛。當他發現鄰居有一頭家貓注意到寶寶時,開始對寶寶減少外放活動。

貓有靈性,狗有靈性,細心觀察,其實任何動物皆有靈性,故,萬萬不可亂殺生也!

陳立權是他的鄰居兼好友,二人同齡,情同手足,時時聚在一起,一起飲咖啡、打撞球、踢毽子、放風箏、逛西貢⋯⋯曾經一起踩單車去到新平郡的新山一機場,二人走捷徑來到草木叢生的陋巷,放下單車後,攀爬上老牆壁看飛機起降,坐飛機是什麼感覺?從未坐過飛機,忽然一隻螞蟻從他眼前走過,他對準螞蟻吐了一口口水,過一會發覺一動不動,原來口水是可以浸死螞蟻的,意外殺生,自小就是不喜殺生。

陳立權個性叛逆,煙不離手,有次在撞球桌,他因好奇接了他手中的煙吸上一口,出現頭暈眼花等中毒現象,人生第一次吸煙。

少年身無分文,不能有太多享受,零用錢只能夠在咖啡檔或電子檔消遣,有段時間天天混紅茶館,由台灣人引進的台式茶館,珍珠奶茶、泡沫綠茶、蜂蜜紅茶正是在此時興起,甚受歡迎。少年不知愁滋味!

夜闌人靜,樓上波子聲。

首次出現睡眠麻痺現象,全身動彈不得持續幾分鐘,有被嚇到了。

午睡,半夢半醒之間,心靈出現於河面上,一浮一沉,奇哉!

首次遇見靈魂,反而不感害怕,只是覺得好奇,「鬼」是恐怖的大多來自電影效果。

申請移民台灣的紙張終於批准了!

十七歲正值青春年華,移民熱潮剛剛來臨,許多人嚮往外國生活,他很幸運的跟隨家人移民來到台灣,見盡異國繁華,亦深深體驗到大社會的人性是如此冷漠、光怪陸離。他把心愛的書送給同學,向老師辭學後,來到台灣定居,很快就拿到人人羨慕的身分證。初到貴國人地生疏,成長年齡,他和許多年輕人一樣喜愛裝扮,喜結交朋友,渴望交往異性伴侶,無奈事以願違,人際關係的種種失敗,傷透了他的心。

那年代出國是人生大事,家人必定會開幾桌離別酒,甚至通宵達旦,然後一大堆人送機,依依不捨,人情味濃。

穿上厚衣,拖上行李,土裡土氣般,就這樣一家大小從越南飛往台灣。

人生第一次搭飛機出國,大鄉里出城般來到台灣,踏入桃園國際機場,暈機藥效還在迷迷糊糊的好像作夢一樣,他坐上親戚的汽車,直駛高速公路,沿途全是山林,抵達市區已是黃昏時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紅紅綠綠的中文招牌,許多戴安全帽的機車騎士,四處乾乾淨淨,這裡就是台灣?阿里山在那裡?最愛的書店呢?一切感覺如此陌生!停車後,來到一棟公寓,搭乘升降電梯登上六樓,把行李搬進自己房間,熱水洗澡,換上睡衣,安定下來後,從此與台灣結下不解之緣。

台灣很冷,第二朝起床,親戚自備早餐,想不到在台灣第一個早餐是冷壽司配熱茶。

傳說台灣電視有上百個電台節目,拿起搖控試試按,果然,種種頻道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有新聞、電影、廣告、音樂⋯⋯還有個充滿神秘感的彩虹頻道。據說若想更深入觀賞那道美麗的彩虹,就得在電視後面裝上有如電池大小般的解碼器。

親戚說,要學懂聽國語,就得多聽新聞,但是新聞講得太快了,追不上內容。

「愛你,為什麼需要這麼委屈,難道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愛你是個難題,愛你是個難題⋯⋯」愛你,電視播放流行歌曲。

「走到淡水的海岸,兩個人的愛情,已經無人看,已經無人聽⋯⋯」

五月天是誰?伍佰又是誰?怎麼取了個如此特別的藝名?但是他們的歌曲十分動聽。

初來台灣當然要到處走走,由親戚駕車帶路去過指南宮、動物園、六福村、小人國、野柳、公館、故宮、至善園、外雙溪、陽明山、西門町、通化街、饒河街、五分埔、圓山飯店、忠孝東路、新光大樓、石門水庫、中影文化城、奇幻嘉年華⋯⋯去過相當多的景點,有次年初一還去了金寶山參觀鄧麗君之墓,大年初一,百無禁忌。親戚所駕駛的是賓士,避震功能佳,再加上服用克暈藥,不冷不熱的天氣,坐在車內,伴隨音樂歌聲,到處遊山玩水,早出晚歸,真是充滿幸福感。

「坐在遊樂場中的咖啡杯裡,我們緊緊擁抱轉來轉去,在風裡,迷人的孩子氣⋯⋯」車內常播的歌,這一句耳熟能詳。

印象最深刻是一個寒冷天氣在中影文化城門前吃烤香腸,第一次吃台灣香腸。

登上新光大樓觀景台,那是當年全台灣最高的摩天大樓。(101 是後來的事)

又與親威去看了感人的電影鐵達尼號,其實在越南已看過盜版,了知劇情。

當年台灣尚未開放捷運站,後來親戚忙於工作,父母亦找到工作,個子瘦小的他只好獨自背著背包,一部相機,幾個銅板,克服暈車,搭乘公車到處去見識,去了國父紀念館,去了中正紀念堂,去忠孝東路逛街,去台北車站購物⋯⋯台灣很美!

台灣何止很美,經濟仍相當好,人人豐衣足食,那個時候。

「妳要什麼,才能喚回昨日快樂心,人生不如意 何止八九十。總會有一天,太陽會在昇起,趕走滿天的烏雲 妳不必再哭泣。我是妳冬天裡的太陽,夏天裡的冰棒,陰天的大雨傘,我真的願意為妳,擋風雨又遮陽⋯⋯」大雨傘,買了周俊偉的卡帶聽。

又買了佐藤藍子、李玟、金城武的海報貼在房間。

年少充滿浪漫情懷,小小房間牆壁貼滿海報,天花板貼滿夜光星星,冷氣機口插芳香劑,夜晚最愛關房燈,邊聽歌邊飲啤酒,聽著一首又一首卡帶情歌,回憶家鄉一切,又幻想未來情人,滿懷期待。漸漸,進入夢鄉。

身材高䠷,膚色如雪,衣著樸素,面無表情,配戴一副眼鏡,充滿文學氣質的正是「台灣妹」的寫照。

還未習慣台灣生活,許多事情須要慢慢適應,尤其吃的方面,台灣人習慣口味清淡。

有一天失眠,爬上天台賞日出。

又有一天失眠,下樓散步去,欣賞一下台灣天亮的風景。

這裡的人走路總是如此快。

這裡的人嘴裡常常說「謝謝」。

冬天躲在被窩裡看電視是一件幸福的事。

電視播放日劇「神啊!請多給我一點時間」,金城武真帥氣!

衣服、漫畫、鞋子、唱碟⋯⋯寫了很多信,寄了很多東西回鄉分享。

思鄉情濃,想買本越南書,向書店櫃檯詢問相關越南旅遊書籍,誰知老闆把「越南」聽成「伊朗」,口音不清,伊朗在什麼地方?學識淺薄的他第一次聽聞伊朗一詞。

傻傻的一個人遊國父紀念館,坐在石凳上吃咸水雞。

路邊攤,熱騰騰的鐵板燒十分好吃。

涼涼綠豆粉敷臉,塗抹臉上很不習慣。

雷射燈往對面大廈亂掃。

喜歡把玩親戚的電鋼琴。

打開信箱看看。

彩虹書局。

憶芳攝影館。

明德春天逛一逛。

流連忘返金石堂。

通化街何嘉仁書店去。

在饒河街買了一隻水母飼養,第二朝即死亡,破壞生態,無良奸商。

夜深人靜倍思鄉,關房門,熄房燈,坐在窗邊賞路人。

很想馬上回越南呀!!!

晨間飄飄忽忽來到客廳大門,睜眼,還在床上,奇怪的現象。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麗,你太溫柔,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一起到白頭⋯⋯」月亮惹的禍,電視播放流行歌曲。

電視機前看到國父紀念館舉辦娛樂活動,螢幕旁顯示「現場直播」四字,他在越南看過世界杯足球賽,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立即下樓搭計程車趕到現場去。現場諸多紅男綠女,人潮洶湧,第一眼看到的藝人是李心潔站在露天舞台演唱一曲自由,接著是吳佩慈唱 Candyman ,留下深刻印象,那時候她們二人才剛剛出道,清純秀麗。

失戀中的人寧願不要被打擾,多餘的安慰不過是讓人苦笑。一個人回味保留有過的美好,傷痛的記憶就讓他慢慢死掉⋯⋯」到中正紀念堂看演唱會,這是場綜合演唱會,有許多歌手演出,正當到了蟑螂合唱團演唱那首「失戀中請勿打擾」的時候,意外出現二度停電,幸好演出還算順利。那年代很流行這種露天演唱會,站著觀看,不需要門票,張學友演唱會也是這樣舉辦的。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回憶張學友演唱會當晚,可謂非常轟動,整個中正紀念堂塞得人潮滿滿的,雖然離偶像距離很遠,只能觀看台上大銀幕,但是現場音效絶對比唱機好聽得多了,也有人向小販購買品質極差的望遠鏡。等到散場園外小販美食生意最好,熱騰騰的炒栗子、烤香腸⋯⋯還有被搶光光的便利商店。

成為追星一族,見過張學友、劉德華、黃秋生、呂頌賢、呂良偉、陳慧琳、洪金寶、成龍、伍佰、五月天、吳宗憲、徐懷鈺、金城武、張耀揚、張家輝、古巨基、古天樂、馮德倫、黎明、阿牛、中國娃娃⋯⋯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這麼幸運,來台不久就見過這麼多電視裡的偶像人物,話比家鄕知,人人羨慕。

「回家,回家,我需要你⋯⋯」

「你讓我的淚流進耳朵,我的心像著了魔⋯⋯」

「變天,最近開始變天,走著走著太陽就不見⋯⋯」

「如果台北下了雪⋯⋯」

中午有人按家門鈴,說是瓦斯公司人員,以安檢為由實質高價推銷產品,他被騙走數千元。越南多騙子,想不到台灣仍有不少,那裡都有好人壞人,只是這裡的騙子手法更高明,電話詐騙時有所聞,一千通電話之中總會有一兩通上當,可恨的詐騙集團。

有一夜,附近快炒店,幾個同桌中年男酒後口角大打出手,雙方拿起玻璃瓶打到滿地鮮血,警察來了還不停手,其中一人還動粗向警察推了一把,警察拔出手槍,開了保險⋯⋯這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成人世界為何如此充滿嗔恨心?奇怪的是這麼嚴重的打鬥事故,台灣怎麼沒幾人看?若無其事的只交給警察處理,這樣的事在越南發生可非常轟動,吸引不少人來圍觀呢,文化差異呀!

又有一夜,一棟高級公寓十樓位置,隱約看見一名女子站在窗口企圖自殺,樓下很快趕來了警車與救護車,立即舖設跳樓氣墊,談判專家趕到現場和女子進行對話,最後女子被強行拖進屋內,圍觀者紛紛鼓掌,剎時溫馨,然而又有多少人關切女子的心聲?她為什麼要自殺?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自殺,看來物質的富有未必能帶來快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真是煩惱濁呀!

台灣發生前所未有的大地震,事發於凌晨兩點,強烈搖晃共三次,餘震不斷。第一次震動他在房間床上,熄燈但未入睡,屋內櫃門全部被搖開。第二次震動出現停電,所有人都從樓梯逃到街上避難,站在便利商店門前,四周潻黑一片,機車一律倒地。到第三次震動時,眼前的電線桿左右搖擺,旁邊一位婦女嚇得大哭起來,此情此景有如電影情節世界末日一般,驚心動魄。這一夜沒有睡覺,大約四點回家去,到天濛濛亮,他從飯鍋挖了一碗飯坐在陽台吃,又見餘震。等到恢復電力後,打開電視才得知消息,這起災難造成全台多棟房屋倒塌,死傷人數慘重。五濁惡世,豈止煩惱濁,還有劫濁呀!

地震使東星大樓倒塌,他和親戚駕車到現場,爬上牆壁觀看救災行動。

街上神明遊行,乩童以利刀敲頭刺舌,血流滿面,原來「古靈精怪東南亞」紀錄片的情節在台灣也有存在。來台時租了人家的錄影帶沒有歸還,一時貪念。

世貿展覽館參觀了一場「怪奇展覽會」,有猴頭豬身、雙頭龜的標本,許多奇人紀錄照片,還有一道短短的「奇幻畫廊」,站在小小畫前,發覺畫中景物是會動的,都是一些簡單動作,例如行走的老虎,青蛙跳水,女人在鏡子前梳頭⋯⋯十分稀奇的畫展,令人過目不忘。

「孤單單就容易幻想,看星星都想到流浪,想到一個夠遠的地方,遠的能夠拉扯斷過往,回頭像看著別人的傷,我可以不慌。月光光冰涼地飄散,吹吹風淚水就流下,我對黑夜不停地說話,我恨白天瀟灑得太假,晚上沒力氣再去抵抗,巨大的感傷。愛一個人好可怕,愛得心都不在家⋯⋯」

因為超齡問題,無法進入正規學校,只能在夜校求學。夜校人流比較複雜,除了許多抱懷舊情結來上學的中年人,還有少數曾經誤入歧途而失學的青少年。初入學時他認識了一些同學,放假就一起去逛逛街,吃吃宵夜。

有樣學樣,成為哈日族,最愛一身二手裝,當年十分流行日式二手裝扮。有次和同學去逛西門町,街上被時裝雜誌記者訪問,拍攝幾張照片,之後登上了雜誌的一頁。

有被記者訪問,自然亦有試過被警察盤問。

有一種煙叫 520 煙,諧音「我愛你」,吸嘴有個凹入心形標註,薄菏味。

嘉良是坐在他旁邊的同班同學,放學時時約他打撞球去,事實是看上他撞球功夫差勁,賭桌子錢,他逢賭必輸。有次在桌球場上,嘉良趁他上廁所時從他書包裡偷取家門鎖匙,不知有何居心。又有一次,他急需寄錢回鄉而托嘉良幫忙銀行匯款,當然這筆錢最終不知去向,單純的他。

校班裡又有位名叫許小真的女生,身材微胖,披肩散髪,時時穿黑衣上學,是他的心儀對象。他對小真有好感,時時趁機接近她,彼此關係良好,下課二人靠在室外欄杆聊天,有時同學三五成群去飲茶,生日當天為她送上禮物。不久,小真結識了男朋友,原本大家還維持友好關係,有說有笑。直到有一天,小真與男友吵架了,他被指控為從中說是非者,開始關係惡化。兩星期後,小真耍起流氓,連結幾名校外同黨,設局上演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英雄秀。校園霸凌,當今社會本來就普遍存在,電視新聞時時皆有報導,還有許多不報導的,只是人善人欺,這麼不幸發生在他身上。當別人看你不順眼的時候,總是有理由針對你的,有理說不清。第一次來台灣,第一次交朋友,留下陰影久久無法抹去。

另一頭父母與親戚鬧翻了,相處好同住難。之後搬到外面租房子住,從此斷絕關係。

此時越南王女同學寫信向他借五百萬越幣(當年是大數目),原因是不小心弄壞了別人的手機急需賠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認為是一個騙局而拒絕了。才剛來台就問借錢,真是講錢傷感情,從此以後雙方再也沒有書信往來。

下冰雹,滴滴答答作響,難得一見奇象。

捷運通車了,第一次搭捷運,去了淡水遊玩,夜晚。

二十歲成年報到兵役義務,因為體重不足而免去當兵之職。

瘦子受盡輕視,頭頭碰著黑。

到麥當勞點餐,被當成怪怪青年。

連到屈臣氏買東西都受到異樣眼光看待,有什麼大問題? 只是瘦了一點而已!

自卑感因此出現,往日純真消失不見了,冷漠表情時時掛在面上。

以越南機車駕照換取台灣版本,但還是極少騎車,多數捷運代步。

因緣際遇,他在同鄉經營的越南餐館當雜工,收入低微,放假就回越南去。強烈的自卑感使他患有社交恐懼症,往後的日子都是一人獨來獨往。

打雜什麼都要做,廚房、打掃、送外賣,任「外賣仔」期間,送過許多地方:大公司、夜總會、餐廳、住家,最常送的是攝影師周立華的家,周立華當時與知名設計師溫慶珠交往同居,溫慶珠名氣很大,業務亦做得很大,出入上流社會,是台灣商界女強人,不過他對這些八封新聞全無興趣,只注意到他們家中面向大門那一幅色彩豔麗的油畫,應該價值不菲吧?

廚房籠子捉到老鼠,趁無人注意時拿到後門放生。

切菜發現葉子有小蝸牛,留待下班拿到附近溪邊去。

發覺自己口齒不清,「四」、「十」、「汁」國語發音不準,造成工作障礙。

失衡,跌了重重一跤。

如常上班,過馬路被汽車撞到,幸好只是皮外傷。

午睡,頭向地面飄浮,伴隨少女說話聲、氣流聲、呼吸聲,十分刺耳。

無朋友、無愛情、無存款、無房貸,失意的他生活在上班下班的日子裡,時時遲到,情緒十分低落,對周遭環境不感任何興趣,可謂社會邊緣人,更常自稱是社會隱形人,走在街上好像無人察覺到他的存在,他亦無法與人進一步溝通,心靈的空虛使他患上了憂鬱症,有時還會暗自落淚,需要吃安眠藥睡覺。那年代網路尚未普及化,他唯一的興趣就是躱在房間看書與畫畫,看看[憂鬱症治療]、[如何好眠],一本名為[如何建造時光機]的書勾起了他濃厚興趣,重複看完又看,那是一本科學書籍。

雙眼木僵、停滯,憂鬱情緒持續不退,失意的人所看到的景象都是灰灰沉沉的,毫無生氣,眼睛是靈魂之窗,業報總是先從眼睛開始。

「究竟誰使我改變,令我消失了本真,再沒有傻氣,再沒有純潔,決定遺忘可愛的心。如何再變番,好似同舊陣時,除盡俗氣俗韻⋯⋯」我問,許冠傑歌曲

或許回越南能令他找回一點存在感,和舊朋友唱唱歌,飲飲酒,嘆嘆咖啡。那時候越南的錢十分好用,一千台幣對換四十萬越幣,當時一盤螺只需五千越幣而己,想想有多好用? 完全沒有消費壓力。

但是通街都是「白粉友」,身為一個外國回來的「越僑」,必須小心謹慎。環境已經十分困難了,還要染上毒品,其實私底下很同情這些吸毒者。

「白粉」是不會碰的,但是社會開始出現另一種新興毒品————搖頭丸。

曾經因為服食搖頭丸過量,情緒高漲,大鬧舞廳,沒有保安膽敢上前阻止,那時的他開始出現自毀傾向,十足「爛仔」,但很快又浪子回頭,痛改前非。偷嚐禁藥使他意識昏沉了三天三夜,不離旅館。

要說搖頭丸這東西,必然離不開快節奏音響,藥效在音響助興下,使人情緒亢奮,假如沒有快節奏音響,聽慢歌就是自討苦吃。當一個人服食搖頭丸,藥效上腦時,可以手腳發軟,可以力大無窮,隨著電音搖頭不停,宛如進入仙境,但是藥效過後,那種精神上的折磨,真是生不如死,因為整個人充滿「陰氣」,憂鬱、不安、恐懼,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導致「心癮」不斷,意志薄弱者更是難以過回正常生活,所以常常聽說「嗨友」玩到自殺,正是如此,他有幾個朋友就是這樣斷送寶貴生命。幸好後來政府大力掃蕩社會歪風,所有傳統、新興毒品,同一時間,一掃而空。

「抓不住愛情的我,總是眼睜睜看她溜走⋯⋯」單身情歌,當年火紅歌曲,差不多每家咖啡廳都在播放這首歌曲,而且還出現好幾個越文版本。

無線電話開始流行,人人都在追求那部 Nokia,至於 @、SH 屬富家弟子的玩意。

曾在親戚家「跑馬場」居住過三個月,這裡全是違章建築的木屋區,巷民生活貧困不堪,但是相處還算和諧,當然吵架偶然仍會有。

街口被飛車黨逆向搶奪相機未遂,相機掉落地上,他認為是「跑馬場」熟人所為。

又遇搶,深愛的 OKWON 手機,今次被飛車黨成功搶走。

什麼? 陳寶蓮自殺? 租書店看到雜誌封面報導,才二十九歲,真是紅顏薄命!

小雲做台灣翻譯工作,買了新機車,載他遊車河,然後二人進入人煙稀少的動物園。動物園入口有個小型博物館,博物館內陳列許多古董文物,還有一台棺木,一具乾屍,據說是從「菜園」木屋區古墓出土遷移過來的。女生天生膽小,看見小雲瑟縮在他身後,不敢直視玻璃箱內的乾屍,他坦然微笑地說:「將來妳我老了不過如此,有什麼好怕呢?!」土歸土,塵歸塵,今日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

喜歡閱讀勸世文,自費印刷四十多本贈送親友。

西貢紅教堂前聖母石像流淚,多人前來圍觀,人潮洶湧。

突如其來出現頭暈、腹痛、畏光、渾身無力、害怕人多、坐立不安等症狀,暴瘦幾公斤,醫生不能說明什麼,只當是一般感冒,而他認為是「撞邪」了,自行到寺廟請求神婆辟邪,喝了一口符水後,兩個月才完全康復。

好奇心在「安東」買了一包檳榔吃。想不到第一次吃檳榔是在越南,而不是在台灣。

政府下令全國機車騎士戴安全帽,很多人不習慣。

台灣越南,來來回回兩頭走,如此渾渾噩噩度日,不知買了多少張機票。

有次在台灣桃園機場,排隊出境時,藝人曾志偉居然站在他後面,一面之緣。

回到台灣生活,心情異常沉悶。

有一天,街上的公共電話機,不知何解突然全區故障,插卡打長途電話毫不扣錢,消息傳出後,許多越南人免費打電話回鄉,一解相思苦,不過幾天後就恢復正常了。那時候手機網路尚未通行,他亦跟風打了幾通,算偷盜罪嗎?但是長途收費真的很貴。

「妳沉睡在我腦海裡的記憶,就好像空氣般如影隨形。我想盡辦法捕捉妳的美麗,卻換來更多距離。難道說一切都只是幻影,絢爛卻叫人來不及靠近。無法抗拒,妳藍色的眼睛,一雙玻璃珠,訴說著憂鬱⋯⋯」有一段時間,工作餐館電視每晚七點就會播出這首「藍色眼睛」的報時歌,然後他就會推車倒垃圾去,此時隔壁茶店工作的台灣女子亦一同出現。女子身材嬌小,卷卷秀髪,沒有一雙迷人的藍色眼睛,卻有一雙對他發出求愛訊息的眼睛。每晚幾分鐘的約會,雖然同是寂寞人,但是他始終沒有勇氣走近一步,對她說出第一句話,直到後來茶店結束營業了。淺淺的緣,擦身而過。

嫁來台灣愈來愈多,電視已經出現「越南新娘」廣告專台。

電視播出美國 911 恐怖攻擊畫面。

沙士爆發,人人自危,通街口罩族。

張國榮跳樓自殺,十分驚訝,他差點哭了起來。

台灣地標 101 大廈落成,美輪美奐,地震區的奇蹟。

遇見陳建州與川島茉樹代在做街頭節目。

廿四歲的某一天,他遇到了一樁怪事,就在餐館休息室睡午覺,又出現了睡眠麻痺現象,當時沒有睡著,頭腦是清醒的,但全身卻是動彈不得,他很緊張,過去有過幾次這種睡眠麻痺經驗,他知道很快就會回復正常,但還是控制不了內心的緊張情緒,用盡全力要起床,當他漸漸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無手無腳,但又感覺到有手腳存在,想高喊又喊不出聲音,他搞不清狀況,試圖往房間出口去,但手腳不聽使喚,停頓一會,瞬間是飄移過去的,站在房門前想把燈打開,然而手碰觸不到按鍵,亦開不了房門,彷彿自己成了透明人一般,莫名其妙,就在此刻突然再次「起床」,兩次的起床?怎麼回事?一切感覺如此清晰,他很茫然。後來接觸相關書籍,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靈魂出竅。肉體躺在床上,心靈短暫脫離肉體而進行活動,稱之為靈魂出竅,信不信見仁見智,他深信不疑,因為那是他親身經歴的,遺憾的是當時不知道自己離體,沒有回頭看看自己分離的肉體是怎麼回事,最後心靈回到肉體上,再次起床。

睡眠麻痺,民間俗稱「鬼壓床」,科學把靈魂出竅現象通通視為睡眠麻痺症,然而科學只解釋了表面最膚淺的部分,自圓其說,後面所經歷的一切,其實他一無所知。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有一個晚上,他突然生起一個念頭:人死往那兒去?很迷惘,舉世盡從忙裡過,亳無生活意義。他有好幾天到金石堂書店尋找哲學書籍專櫃,首次接觸第一本哲學書[前世今生迷與惑],可惜此書並無求得答案。一連數天翻閱書本,他突然想起古裝電影情節裡頭時時出現一些高僧大德所說的禪言襌語,想到「和尚」可能會有答案???於是乎,開始在電視機前搜尋那非常冷門、平時無論如何都不會看的佛教電視台,重複按了又按幾個佛教電台後,緣份鎖定了一個磁場十分好的[華藏電視台],首次接觸到淨空法師,聽聞佛法後,終於得到答案,豁然開朗,他有種「回家」的親切感,同時解開了許多心結。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華藏電台時時播出的佛語。

一個念頭改變一生,從那次起,他天天收看華藏電台,一時之間增進了許多善知識,漸漸發心成為一位素食者,減輕煩惱。日子久了,生活上亦開始有所轉變,事事順利,同時兼職為藝術工作者,開班授課,收入穩定,亦深深愛上台灣這個地方。

搬到新家,終於擁有屬於自己的安樂窩,來台多年。

買了電腦,初次學識上網,當年網路資訊極少,不像現在如此氾濫,擾亂人心。

街頭慈善團體籌款救災「四川大地震」,從口袋掏出一百元塞進捐款箱。

樓梯口遇見一隻受傷的小鳥,傷勢嚴重,無法飛行,他把牠小心翼翼的帶回家,置放在柔軟的毛巾裡,然後從米缸取出米粒絞碎,礦泉水蓋盛水,看著牠吃了一點米一口水後,關燈睡覺。第二天起床,牠已安寧死亡,瘟疫當前,臨終一念。

怪事,他和友人通電話,聽筒中突然出現一對台灣男女的聲音,對方自顧自說,完全沒有察覺私密對話就此外流。另一次同樣在房間通電話,誰知對話內容居然從客廳的電視機廣播出來,家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兩次通話怪事,是正常物理現象嗎?

又再發生怪事,中午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時「接收」到一首歌曲,歌聲從左右耳邊響起,立體流暢,與唱機播音完全一模一樣,奇怪的是睜開眼睛就會消失,閉上眼睛又響起,而且愈來愈大聲,到底歌聲是外面而來?抑或內心而起?傳說中的千里耳?絕非幻聽,那是一首伍佰的 Last Dance,很久以前聽過一兩次而已,完全不熟歌詞,第一次有這種經驗,心靈現象十分有趣。

聞蟻鬥如雷鳴!?

有一段時間,越南新娘秀珍時時與他通電話。秀珍家境貧困,當過彩票妺,做過洗碗工,環境迫於無奈而遠嫁到台中某個鄉鎮,因為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來台無親無故,又與丈夫毫無感情,眼看太多家暴問題,內心不安不得不時時與他保持聯絡,秀珍瞞騙丈夫說他是她的堂兄。其實秀珍與他素未謀面,由同鄉介紹取得電話號碼。後來秀珍與丈夫日久生情,產下雙胞胎後,很少再通電了。數年後,秀珍為了完成心願,一家四口搭乘高鐵出城見他一面,衷心感謝他多年的關照。嬌小玲瓏的秀珍。

轉眼來台十二個年頭,他決定到外面世界走走,增廣見聞,往後的日子參團與自由行到過上海、澳門、澳洲、美國、日本、伊朗、新加坡、菲律賓、紐西蘭等等。

到雲林參加表弟婚禮,桌上端出大蝦與鱷魚肉,散席檳榔隨便拿,風俗大開眼界。

越南同窗學友曉東多次來台灣找他,曉東是富二代,家財萬貫,揮金如土,見面就是上夜店。曉東的朋友全是酒肉之交,勢利虛偽,和這些人同桌他選擇保持嚴肅,生性善良、率直的他,一旦嚴肅起來,人人敬畏,他有這個能力。

就是與曉東夜店玩樂,吸煙過多而得了嚴重的支氣管炎,拖了足足三個多月才康復。

周末與父母共進晚餐,遇見藝人羅志祥,當時他不知道他是誰,有眼不識泰山。

感謝一位台灣朋友,教曉了他開車,並鼓勵考取駕照。

中正紀念堂參觀埃及古文明展。

簽署「器官捐贈同意卡」。

鄭捷捷運殺人案,那天那時剛巧在搭捷運,同樣手拿雨傘,不過在另一列車上。

忠孝東路逛街,一名手持名牌手袋、穿黑短裙的婦女,不穿內褲到處逛,露體癖?

越南比以前進步好多了!

網友白素貞來台灣找他,一面之緣。

第一次遇見彩虹,好美呀!

成功取得汽車駕照了。

買了一本發人深省的書籍,書中描述生命輪迴現象,還加插了一段「無頭人」的故事,人無頭能存活嗎?這麼荒謬的文獻,他居然深信不疑。小時候看過斷頭蟋蟀,的確能存活了一會兒,人呢?

小白與小黑養在同一個籠子,兩隻同屬鼠軀,同生畜生道,又有緣困在一起,本應相親相愛,但是偏偏要天天打鬥,咬得遍體鱗傷,你死我活,何必呢!迫不得已唯有多買一個籠子,分開來養。眾生愚癡,因為愚癡,才跌落畜生道。

雖然信奉佛教,但是從不排斥任何大愛宗教,基督教、天主教、道教、印度教、耆那教⋯⋯任何勸人為善的宗教都可以聽聽,不過佛教說法較為圓滿,許多對宇宙萬物的疑問都能給予答案,因此他深信佛法,宗教和平正是淨空法師常説的話,銘記於心。

佛法提倡佈施,他曾在越南積極參與當地許多慈善活動,包括資助孤兒、修橋舖路、贈醫施藥⋯⋯亦在誤打誤撞之下擔任了兩年慈善會長,不過最後因種種原因而退出業務,離開越南,獨自一人到日本屋久島調養身心,半年後返回台灣。

屋久島是日本的一個島嶼,位於北緯 30 度,島上山林密布,景色優美。有許多野生動物,常見有屋久鹿和屋久猿。氣候上,屋久島以日本降雨量最多而聞名,當地有一句俗語「一個月下三十五天的雨」,他喜愛大自然,又對下雨情有獨鍾,故此選擇在島上租借民宿靜養,與花草樹木為伴,一住半年,樂而忘返。

不知不覺胖了八公斤,看著鏡子的自己比以前好看多了,耳朵變大了,眼睛變得炯炯有神,相由心生。吃素能減肥,也能增肥,吃素就是能使一個人的體重達到「正常」狀態,吃素沒營養只是菜式搭配不平均所致,而吃素最大的好處是心境清淨。

節衣縮食,銀行存款月月增長。

越南經濟崛起,人人安居樂業,他搭順風車將多年積蓄投資當地房產賺進不少財富,進而在台灣一氣購買兩個坡平車位,四個公寓套房,廉價出租越南同胞,每月所得租金抽百分之二十寄回家鄉資助貧困獨居老人。

他不貪求享受,貧清富濁,愈是富有愈是容易迷失自己,過份享福只會使一個人精神更加墜落,他清楚明白這個道理,生活簡單才是一種幸福,人生難得享清福。

錢是賺到了,然而昔日交往多年的好友一個個離他而去,明明付出真誠,他看不透。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哲學家叔本華曾經說過:「人與人之間就像冬天裡的刺蝟,彼此欲求靠近取暖,但靠得太近又會被身上的刺所刺傷。」這種想法較為悲觀,但他認同。淨空法師亦有說過:「人與人之間好過頭就會變成冤家,相處久了,厭了,什麼毛病、習氣都出來了,人無千日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淡淡之交才能長久,才不會變質,一定要保持平淡。」俗語有云:「遠香近臭!」人情就是善變,好朋友一朝反目絕交實在比比皆是,因此他學會放下。

好過頭就會變寃家!  夫妻呢?

單身無牽無掛!

人能來到世間,又能定居眼前,是一種緣,也是一種福氣。現在的他對台灣充滿熱情,一有空閒就到處遊山玩水,活出精彩。他很有博學精神,精通天文地理、鋼琴演奏、二胡樂器、書法國畫、文章詩詞、室內設計、素食廚藝、海洋生態、石頭分類、相學算命⋯⋯長期親近大自然更使他成為一位業餘植物學家。

淨空法師行事低調,默默在電視機前度化許多人,是末法時代一位充滿智慧的法師。屈指一算,從聽聞佛法開始,正是[華藏]剛成立不久,緣份真奇妙。在信佛之餘,他仍對科學保持態度,閱讀許多科學書籍,希望在科學與佛學兩者之間取得平衡,然而他常說:世上許多東西以目前科學是無法得到具體答案,這是人類科學發展的一個曲折,唯有在佛法裡頭方能見證宇宙真理。

依法不依人!

佛法是最高科學、哲學!

學佛是人生最高的享受!

這位「哲學家」朋友,現在依然在台灣,過著獨來獨往、逍遙自在的日子裡,我已多年沒見過他了,他贈送我的一幅山水國畫目前還掛在我家客廳中,栩栩如生。

當今世界政治動亂,我曾多口問過他對此有何看法? 他給我這樣一個答覆:

媒體報導失公允,斷章取義假新聞,
中美爭霸展其道,真理該從何處尋?
不如關掉螢幕去,遊山玩水方為真,
聽聽溪流響潺潺,做個快樂修行人。

政治是什麼?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這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網路對話,已是八年前的往事,他已戒掉上網習慣了,淡淡之交。

南海十二豪


微風細雨

在水一方

白霧茫茫

早晨六點

國父紀念館

中正紀念堂

故宮博物院

中影文化城

動物樂園

一個背包

元宵燈節

奇幻嘉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