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虎穴話菜園



兩件架撐一把口,時限一枝香,講古時間又到囉!諸位,今回要講嘅係,堤岸華人社會,木屋區之「菜園」,解放後的事蹟。


《菜園簡介》

菜園原是一處種菜之地,故此得名。早期菜園居民疏落,四週空曠、草木縱生,直至四十年代,大世間娛樂場興建後,成為國際遊客勝地,附近一區也就跟著興旺起來,移居到菜園來生活的人也愈來愈多,慢慢就成為一處人囗密集的地區了。

菜園居民除了五幫,也住了不少海防人(廣西人),巷內違章建築甚多,到處又破又舊的小木屋,巷子四通八達,從阮豸街、吳權街、福興街、安陽王街都能進出。許多人都知道,菜園是一處龍蛇混雜的地方,除了當地善良的居民外,也出現不少滋事份子,影響了當地安寧秩序。當年許多江湖中人都常進出菜園,如海防劍、掃把星、五龍十虎、十四女英豪,他們居無定所,但都以菜園為大本營。


《七月十四》

八/九十年代,坊間流傳一些低俗口語;「燒衣唔煞雷,行路比鬼追:燒衣唔煞爛豆腐,行路比鬼揸古姑:燒衣唔煞龍眼核,行路比鬼揸六七⋯」每逢七月十四孟蘭節當晚,各處巷弄自然能聽得到。

七月祭祖習俗各地不一,越南華人社區,孟蘭節除了桌上的拜祭食品,地上燒的㝠紙,最後一刻家家戶戶必定有「燒衣煞雷」活動,即把紙鈔折成三角形,灑滿一地,招惹許多青少年群眾「執燒衣」搶撿。

執燒衣要講究技巧,除了快而準,有時還得動動腦筋,出動膠袋、笠帽、竹桿等法寶,而搶撿過程中,難免會出現磨擦滋事。除了搶錢、也會搶香蕉、水果、花生⋯至於不值錢又不宜攜帶的豆腐與「肥佬蕉」則成為飛鏢武器,趁機搗蛋到處扔,有時還出動「水包」與垃圾,既好氣又好笑。

此種灑錢習俗其實自解放前已經存在,當年的同慶酒店就是灑錢最多的一家,只是當年灑的是小銅板,如今是紙鈔。

居住菜園之青少年,稱為「菜園仔」,他們一向與一路之隔的418巷「難民村」居民不和,這一夜,他們必定成群結隊,闖入難民村,話就話執燒衣,其實借此生事,幾十年來,年年打群架,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地痞流氓》

經改後的第五郡最大娛樂活動場所是大世界廣場,大世界露天舞台晚晚播放電影,每逢下戲拆布帳,兩邊人馬時時石頭橫飛,吊媽刷蟹,閙得太大公安一來就各散東西。因為地盤問題,平時菜園仔要到大世界得從吳權街或阮智芳街繞道而行,沒必時極少選擇從難民村直接通往大世界。而難民村巷民,除了一些婦人可過去菜園街市買餸,一般少年如果不認識當地人,是從來不敢踏足菜園半步的。其實菜園與難民村在解放前許多家庭都是親戚關係,兩邊有不少講「海防話」的「架幾能」,但是解放後又變成另一回事了。

菜園巷內九曲十三灣,最多「白粉友」,菜園附近有許多咖啡廳與電子檔,咖啡廳播放流行音樂,有美人陪坐,而電子檔最火紅的是那部賭博賽馬機,是非法的,隱藏在最裡面。菜園仔最團結,時時三五成群,地上齊齊坐埋一圈,或蹲在馬路邊、坐在啤酒檔、爬上貨車頂、飲酒作樂,流連忘返。菜園仔與難民村兩幫之間,起初只是零星衝突,打交「曬馬」,「攞釆」罷了,後來雙方各不相讓,愈演愈烈,漸漸發展成仇恨狀態。這幫菜園仔當中,又以二十出頭,窮兇極惡的「健仔」為首。


《刀光劍影》

健仔,原名蔡偉健,道上人稱「Kè lóc kim」,他個子瘦小,留一把長頭髮,由於好勇鬥狠強出頭,很快就在道上闖出名堂。

細說從頭,八十年代末,星夜,菜園仔與難民村,兩幫人馬數十人於難民村內車廠口打群架,健仔胞弟「Bò bía 仔」慘敗重傷返家。事發過後,就在當晚十二時,菜園仔數人騎摩托車,手拿兩瓶毒鏹水,闖入難民村,唔理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淋,這招回馬槍造成多人掛彩,一名小嬰兒亦意外中招。這起人稱「回魂夜」的暴力事件,正是健仔所為,當年筆者正好在案發現場,印象中只記得現場有一大堆村民圍觀,打翻的矮桌椅,破碎的棋盤紙,散落滿地的棋子,處處洗地水漬,凌亂不堪。

後來政府強力打擊犯罪,地痞流氓一掃而空,時時進出監獄的健仔,獄中慘遭仇家下毒手,使相同手法,以熱蠟燭加塑膠袋物混合煮沸成液體,暗算傷害,右邊臉留下一道長長的疤痕,毀容破相,出獄後又染上毒癮,共用針筒,致身患愛滋病毒,留下年幼妻兒,於2014年辭世。

吸毒斷送生命的還有許多人,豈止健仔一個?!

有人說,健仔本性並不壞,在那法冶不成熟的年代,為人重義好勇強出頭,選擇以暴制暴,誤入歧途。也有人說,健仔行為兇殘,下場不好實在是自召惡果。

無獨有偶,1996年某日中午,難民村555號「麗春樓」的電子檔,一位少年被人潑灑液體傷害,不過這次潑的並非「鏹水」,而是鋪馬路專用的「打馬油」,這起事件,行兇者是一位名叫「阿豪」的菜園仔所爲,手法同樣兇殘。


《升棺發財》

菜園不單止是木屋區,巷內還有幾座無人認領的古墓,許多巷民時時毫無畏忌的蹲在古墓上聊天、下棋、飲酒,至於墓中埋葬何等人物,無人問津。

九十年代末,經濟起飛,政府實施建蓋八棟大公寓,除了拆除違建木屋茅舍,不得不遷葬陪同居民多年的幾座古墓。開棺當天陽光猛烈,幾副棺木出土時,棺蓋一開,隨之散發一股濃烈的屍氣,棺內陪葬品有各種飾物,還有數十張非常重要的中文紙條,可惜當年缺乏專家經驗,歷史悠久的紙條經曝光後已當場變成焦黑,錯失考古機會。

據說這幾具棺木已有幾百年歷史,其中兩具棺木與一具保存得完整無缺的不化乾屍,由政府安排置放在西貢動物園內的博物館,古色古香的博物館,每天都有保安人員定時上香,供遊客入內參觀。


《大小賭業》

「買大開大,買細開細,買定離手,開啦!」越南政府每年春節除夕至初三特別准許街頭聚賭,街頭巷尾主要傳統老賭業「大小」與「魚蝦蟹」,西堤華人地區的賭檔數以千計,如安平街、白雲路、羊咩山、難民村、織籮侵、守智村、自由村、柴園⋯⋯賭檔之中又以菜園賭得最兇,受注最大。

普通形式的賭檔,通常由二至三位「地球蟲」合作,每年短短三天就可收入數千萬越幣,至於菜園內三個收入豐厚的賭檔,每個檔口至少有十個股東組成,以及一班兇神惡煞的助手,打醒十二分精神日夜輪流睇檔,正手搖骰、副手收錢,睇場人不分晝夜燒冥紙,有時還會為在場賭客免費贈送礦泉水,服務周到,有人笑稱;「菜園賭檔嘅質素,唔輸比澳門。」

愈夜愈精彩,賭檔的尖峰時間於午夜時分,除了附近賭客,還有不少「神秘」的外來客,有穿著便衣的下班公安人員,有開高檔汽車光臨的貴婦,每次下注數千美元,小小街頭賭檔,下注之大令人大開眼界。

其實在鄰國柬埔寨與越南的交界口,屬柬埔寨國土的「金邊賭場」,就有十多家大小不同的合法賭場,場內包食包住,除了籌碼下注,還設有幾張越幣現金賭桌,不過豪賭之客在這幾天寧願選擇到菜園下注,也不願到金邊賭場(春節金邊份外冷清),主要原因一方面是想襯襯過年市井氣氛,另一方面係因為信邪,到金邊傾家蕩產,甚至賠上老命之人,不在少數。

一山還有一山高,菜園賭檔並非年年豐收,袋袋平安,2012年就曾發生過一宗黑吃黑事件。那一夜,兩名手持槍枝的少年,搶走現場大量現金後,逃之夭夭。據說該少年因為輸走老本,哀求莊家賞臉給個回路錢,雙方發生口角爭執,事後少年對莊家所作出的報復行為,也有人說因為政府所批准的營業時限已過,由便衣密探持槍充公賭款,人云亦云,實情如何不得而知,而菜園仔有關此事對外一律保持默契絕口不提。


《今時今日》

今時今日,政府強力掃黑,經濟大幅改善,人民安居樂業,刀光劍影的時代已成過去,菜園仔與難民村,兩幫青少年借著「打雞」早已化敵為友。至於「執燒衣」習俗依舊存在,只是不再有如往日般倡狂,反而成為兒童趁機玩耍的機會,畢竟,大家的生活已富足起來了,除非那幾家特定的「煞雷」大商鋪。而每年春節賭檔依舊照常運作,莊家同樣由幾名「老地主」操控老賭業,只是再也看不見「健仔」,逝者如斯!

菜園自從由木屋區改建為八棟大樓之後,舊居遠去新居搬來,老街坊所剩無幾,一到晩上的菜園,萬家燈火,路邊攤販齊集:炒飯、炒粉、及第粥、咖啡廳、服裝店⋯以及經營許久的呀香粉麺,那碗熱騰騰的叉燒麵十分好吃。

菜園巷頭𨍭角位建了一座七層樓房的呀蓉燕窩,580/582號建了一座三星級水準的富佳利酒店,美輪美奐,成為今日菜園亮麗的建築物。


講古佬:南海十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