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江湖壽哥傳




某年夏天,我來紐約旅遊,順便探訪一位多年不見的越華前輩。客廳裡,我倆無所不談,談天說地,談及江湖歷史,他順道播放一段喪禮紀錄影片給我觀看,那是一套自一九九一年攝錄的喪禮紀錄影片,舉辦地點在加拿大多倫多殯儀舘,逝者是一名叫「陳亞壽」的越南華人,片中喪禮場面規模盛大,採取佛道教儀式,現場圍繞多名素衣人士,又見電視記者,越華同鄉紛紛前來上香致敬,市長也來送上最後一程。

陳亞壽,外名 Asau Tran,人稱壽哥,外貌十分帥氣。亞壽出生於越南堤岸守智村,就讀村口的中庸學校,是一名「海防人」(廣西人),家裡以殺豬賣豬肉為業,故此咱們同鄉稱他綽號「豬乸壽」。亞壽於亂世中成長,略懂運用槍械。越南解放後,他乘船偷渡出境,以船民身分來到加拿大,初到貴地人地生疏,又不懂英語,難以融入加國社會,天性不甘示弱的他,漸漸踏足江湖,走上不歸路,成為加國多倫多[越南幫]幫會領袖人物。

早期加國的多倫多由安良會所和洪門等傳統幫會「一統江湖」,大家都安份守紀混口飯吃,以和為貴。到了七十年代,中港台政治變化及動盪,很多堂口遷移到海外,有些來了多倫多。新興勢力入侵後,區內開始出現一些小幫派,如[鬼影幫]、[華青幫]和[聯公樂]等。他們經營黃賭毒、印鈔、走私物品而獲得大利潤,利潤的衝突時時出現幫派爭執,刀光劍影,但很少出動槍械。

八十年代,加國大接受越南船民及與中國建交,中國、香港移民開始愈來愈多,性格較壞者就聯群結黨,組織犯罪活動。諸多華幫堂口中,又以亞壽領頭的[越南幫]較為出位,他們在越南歷劫滄桑,乘船飄洋過海扺達彼岸,身經百戰,早已無視死亡。他們有軍事作戰經驗,每每與其他幫派爭執就會出動槍枝,嚇壞敵眾。[越南幫]又被稱為[越南海外軍團],這些亡命之徒很快就在當地華人區闖出名堂,更搶走[聯公樂]不少地盤。

心境改變環境,大環境仍能改變人心。年紀輕輕就名利雙收的亞壽,開始購買名車、豪宅,與富商名流交往,時時出入風月場所,很多黑道同鄉願意跟隨他身邊,亞壽的得力助手又有「阿湛」、「黑鬼明」等金牌打手。亞壽的妻子「撻姐」更是美艶動人,他倆曾在越南守智村舉行婚禮,而她在那保守年代的婚禮當天所穿的露背婚紗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越南幫]的特點是美加之間流竄作䅁,犯案後就到美國避風頭,風聲過了又回加國。亞壽在美國有許多越南同鄉,撈偏的大多以非法種植大麻為主要收入,正經的就會對他敬而遠之。而守智村村民一般認為亞壽本性並不壞,只是來到加國後,誤入歧途,至悲劇收場。

一九八五年加國政府實施打擊華人幫派,下令關掉[聯公樂]五間地下賭場。拘捕[越南幫]領頭亞壽和廿七名手下,對亞壽提出八十八項指控。

一九九一年七月三十一日深夜,亞壽在華埠Pot of Gold夜總會消遣,散席時與女經理乘電梯離開,電梯才剛到一樓,門一打開,就被兩名槍手開槍射擊當場死亡,而慌亂中的女經理逃脫到後巷亦被槍手追上殺人㓕口。那一年,亞壽才四十出頭,傳聞案件和[大圈仔]搶地盤有關,也有傳聞是[聯公樂]之復仇大計。

亞壽死後,風光大葬,成了當年加國頭版新聞報導,幫會事務隨即交由同屬越南華人的手下「阿湛」接任,成為幫內最大勢力者。2000年聖誕夜,「阿湛」在一間夜店狂歡,被人以使用滅聲器的槍手暗殺,當場斃命。

兩位大哥相續死後,幫內群龍無首,不久業務交由另一名成員「黑鬼明」接手。隨著時代變遷,此時黑幫社會開始轉形為企業化,和氣生財。2007年「黑鬼明」從中國回加國後即失去蹤影,數年後,屍體被發現藏在水泥鐵桶沉於湖底。

老前輩說,亞壽很講義氣,當年他領導[越南幫]以手段兇狠迅速揚名立萬,私底下他們把唐人街地下䄮序「管理」的非常好,不過踏足江湖,到處怨仇,最終仍難逃厄運,或許這正是大多數江湖人之共同下場吧

網路談論江湖事,姑妄言之姑聽之。

作者:南海十二豪